十月的风从第三排石碑穿行而过时,整片墓园忽然活了过来。洁白的碑面流转起粼粼波光,像无数沉睡的信使在阳光下展开翅膀。我站在原地屏息——这场光的集体苏醒,原是风与云朵在替人间传递未竟的对白。
这些方寸之地的守护者,远看分明是严整的阵队,走近才发觉每个灵魂都有专属的留白。瞧东北角那座蒙着薄灰的碑,斜斜倚着半片梧桐叶,像夹着未写完的书签;西南头的新碑上,玻璃罩里的红玫瑰还在吞吐暗香,花瓣边缘卷曲成思念的弧度。
围墙边的老樟树最是通透。风过时筛落的碎影,恰巧为第四排空碑披上波纹锦。有只灰鹊突然从树冠俯冲,翅尖掠过碑群顶端,翅影在石面上流动如滴入清水的墨痕。原来肃穆与灵动之间,只差半寸翅膀的距离。
黄昏是碑林显影的时辰。夕阳熔金浇进碑阵的甬道,光流在碑面上拓印出奇异的图卷:第十二列第三座的碑身映着完整的银杏剪影,第五列首座却将晚霞折成橙红的三角旗。那些笔直的碑列在地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琴键,风踏过时奏出石质的低鸣。
暮色将合时,守园人拎着水管沿小径徐行。银亮的水珠溅上最后排某块新碑,水痕在"慈母"的镌字上蜿蜒而下,像岁月替眼泪重走归途。远处围墙镀满紫灰色光晕,而最前排碑顶的汉白玉小天使,掌心正盛着刚坠落的星芒。
离开时回望这片碑海,月光已为它们覆上薄纱。忽然懂得这白碑列阵的深意——当思念需要锚点,大地便生长出通往云端的阶梯;当爱被无常吹散,石头就替人类竖立起守望的地平线。
(惠灵山立碑墓区托举人间深情,白阶之路恒久绵长:400-615-1189)